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雅安,一似过飞仙

南方周末 2024年09月24日 17:29

全文共5026字,阅读大约需要8分钟

  • 一个经济总量刚刚突破千亿元大关的地级市,凭着“川藏门户”与大熊猫的最强赋能,旅游经济的爆发式增长,使其成为了中国旅游城市中的一匹黑马——四川雅安作为国内极少数第三产业在GDP中占比近半的城市,正成为旅游城市的“新极点”。


  • “岩猿与溪鸟,一似过飞仙”的雅安,将在数字赋能与文化旅游的融合中续写新的传奇。


文 | 张业军
编辑 | 林晓森 鱼子 程言

中国·雅安318自驾大本营,车友整装待发。

2024年9月10日,四川雅安迎来了一群特殊的旅人。

在318国道自驾游大本营,来自全国各地的70辆自驾车、逾百名车友汇聚于此,准备开启一场横跨川藏的自驾游旅程。随着“此生必驾318,雅安集结再出发”的口号响彻四方,来自广东的自驾者许漫燕启动SUV引擎。她将用7天时间,自雅安到达2255公里外的拉萨。

同一天,来自成都的骑行爱好者王超带着儿子王润曦,继续从雅安市区到拉萨的骑行之旅。作为资深骑友,王超早在2017年就骑行横穿雅安。如今,父子俩决定换条路线再次出发。

一小队徒步爱好者,似乎也因这场川藏自驾游活动更具仪式感。睡睡是户外徒步领队,带着六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徒步者,一起踏上前往西藏的征途。这趟行程,她们选择走318国道,一路穿过雅安、康定、甘孜,直到拉萨。

“G318”,这条自1950年开始修建的公路,到今天已经成为驰名中外的自驾圣地。它不仅是一条通往雪域高原的路,也是被无数行者贴在车身上的神秘代码,更是一段见证历史和梦想的征途。

而雅安,则是国道318川藏线的零公里处,是车友们“缺氧但不缺信仰”的必经之地。自驾、骑行与徒步,三种截然不同的行走方式在这里交汇,一齐向山河致敬。

近年来,雅安市委市政府不遗余力打造旅游强市。318自驾游大本营、大熊猫故乡、茶马古道起点、女娲赐名地等众多优质旅游景点,为越来越多游客熟知。这座内陆地区经济总量刚刚破千亿元大关的城市,其中第三产业GDP贡献率的56.1%,来自千千万万人“在路上”的旅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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零公里始发地

318国道起于上海黄浦人民广场,横亘八省,跨越无数自然风光和文化景观,直抵世界屋脊的樟木口岸。雅安作为这条传奇公路的中心点,不仅承载着厚重的历史使命,也肩负着推进川藏文旅产业发展的时代任务。

“318自驾大本营不仅是物理的‘出发点’,也是文化和历史的‘再出发’。”据许漫燕介绍,她从广东出发前上网搜索过,去西藏自驾游在哪里集结出发能找到结伴者,“雅安318自驾大本营”成为推荐首选,于是直接设定导航目的地,驱车千里过来了。

而许漫燕自驾出发前的打卡处——中国·雅安318自驾大本营,则是雅安市委市政府为擦亮“国道318线”名片,激活更多新业态,特意建设的文旅项目。

2022年6月,这项占地403亩的大工程在金鸡关磨坊沟区域悄然启动。自2023年先期规划的始发广场投入使用后,318公路博物馆、商业中心、补给中心、房车营地等设施也在2024年夏天逐步建成。雅安将自己深厚的文化积淀与现代旅游需求结合,为驴友和自驾爱好者提供了一站式服务。
雅康高速天全服务区航拍。(视觉中国 / 图)
自驾旅行的关键在于动力保障。

在雅安天全县的蜀道集团雅康高速天全服务区(以下简称天全服务区),车主们只需要喝一杯咖啡,吃一碗麻辣土豆的时间,车辆差不多就能充满电——服务区配备的全液冷超充设备,可以同时为8辆车进行充电,最快能够接近“1秒1公里”的充电速度。目前,在天全、折多山、卡子拉山、理塘、桑堆等318超充绿廊沿线,都部署了全液冷超充站。

“天全”古称“天漏”,湿润多雨,是传说中女娲补天之处。从女娲“补天”到自驾者“补电”,天全这个占地面积2400平方千米的雅安小县城,冥冥之中也在完成它的历史使命。

待各项保障设施与服务管理到位之后,318国道入藏的新地标和最齐全的服务站点,开始展现出强大的文旅吸引力。

一碗小小的棒槌土豆,征服了无数向西的行者。这种云贵川随处可见的麻辣土豆,到了天全服务区,为何摇身一变,几乎登上了每个旅客的必吃榜?

首先,土豆用的是高山土豆,拌的是秘制辣椒面,扔进周边农户自家榨取的本地菜籽油烹炸,并在服务区以亲民的价格进行销售,一口一个,老少皆宜,麻辣鲜香又能填饱肚子,大受游客欢迎;其次,天全服务区的区位优势——位于成都天府国际机场和甘孜康定机场的中间,被誉为“川藏第一区”;同时,城市管理者和蜀道集团在服务区的宣传、打造上也“费大功夫”,着力为游客的出行提供便捷、安全的配套环境。多种因素作用下,10元一份的棒槌土豆,达到了一年200万元的利润收入。

在雅安从“旅游过境地”向“中国川藏游集结出发地”的跨越发展中,“小土豆”既是见证者,也是助力者,吸引着更多人踏上这段探索之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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茶马古道与女娲传说

地处汉藏枢纽的雅安,在千年前就显示出其枢纽价值,而交通通道必将成为产业与文化交流的通道。

1872年的阳春三月,“丝绸之路”的命名者李希霍芬来到雅安,他赞叹雅安“是一座大城”,“雅安是座大城,这里是供给西藏和建昌物资的主要地区,它成了一个尤为广大、尽管并非人口众多的贸易枢纽。”

川藏茶马古道,一条人背马踏的道路,古已有之。

“徒步在318国道上,好像在追寻背夫们的足迹。” 数千年后,国道318的徒步者睡睡切身感受到这种跨越时空的文化交流。

“第一次站在西康大桥上,我被眼前那组背夫雕像震撼了。”睡睡感叹。雕像描绘的是茶马古道上背夫的生活场景,茶包堆满了马队,人们肩扛重负,紧跟其后的小男孩步履沉重,却满眼坚毅。“这就是茶马古道的灵魂”。 

雅安,这座川西小城,自古以来便是连接内地与西藏的重要桥梁。唐代文成公主远嫁松赞干布,川滇茶叶随着她的脚步进入藏区。从此,高原人民有了饮茶的习惯,逐渐发展出了酥油茶这样的特色文化。

也因为这种浓厚的历史观感,睡睡的徒步路线设计交替沿着茶马古道与318国道前进。据史料考证,雅安是茶马古道的起点,早在西汉时期就开始种植和制作茶叶。雅安蒙顶山的茶祖吴理真所创制的蒙山茶,更是以其独特香气,成为藏区人民的珍爱。

据历史记载,每年70%的西藏茶叶供应都来自雅安。背夫们用他们的双脚,将茶叶送到几千公里之外的拉萨、尼泊尔和印度。

唐宋以来,由雅安出发的茶马古道分大路和小路,大路经荥经越大相岭过清溪,通西藏;小路则经飞仙关,往天全越二郎山到泸定、康定通西藏。飞仙关作为茶马古道的重要驿站,被喻为“西出成都,茶马古道第一关”。
川藏公路318线飞仙关大桥飞仙关水库老川藏公路桥。(视觉中国 / 图)
飞仙关背后的传说还有很多。

张大千笔下的飞仙关,“六时常是雨,闻有飞仙渡”,壁立千仞就此被具象化;而在神话传说当中,大禹治水在此疏通河道遇阻,以神斧劈峡而成飞仙关;还有一说是李冰父子治水时,二郎神担山至此,两山因此落地而成。

雅安,是一座不缺历史与传说的西南小城。

距离飞仙关30公里外,碧峰峡山顶,远处的云海波澜同样让人仿佛置身神话。

相传,女娲在与火神、雨神的对抗中,炼五彩石补天。然而,当她疲惫不堪倒在雅安时,一块未补好的五彩石掉落,成了雅安天空留下的裂痕,也造就了这片土地终年多雨的独特气候。
雅安市区随处可见女娲雕像。(视觉中国 / 图)
“女娲文化是这座城市的精神象征之一。”睡睡认为,和女娲补天的故事一样,雅安在今天的文旅热潮中,也在补充、刷新着自己的故事线。

318国道承载了茶马古道的精神遗产。而一系列“文旅+”的跨界融合,则让这条千年古道焕发出新的活力。

2024年秋天,芦山县秋季文化旅游推介暨318自驾大本营飞仙关驿站启动仪式在飞仙关镇三桥广场举行。飞仙关桥经过改造提升,以文化景观身份重新回归,着力打造集生态观光、乡村游憩、养生度假等功能于一体的生态文化旅游融合发展示范区,成为318国道川藏线上的又一旅游打卡点。

交旅融合、文化赋能、旅游兴产,一场关于“交通+文旅”融合新模式的发展试验,正在这里探索并日渐成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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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隐士”出山

国道318线与国道351线的多功平交口,正是“中国熊猫奇遇大道”的起点。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,沿途百公里都有机会偶遇“神兽”。

带着偶遇熊猫的期待,王超将自己骑行的线路设计经过这条路。即使刚刚经过了11小时的骑行,父子俩第二天还是在清晨六点早早地醒来。待到10点雨后初霁,从雅安出发的二人保持着第一天的状态,用王超的话来说就是“比较High”。
王超和儿子王润曦在318国道上骑行。(王超 / 图)
听说雅安是中国向世界送出最多大熊猫的地方后,王润曦有点讶异:“我只知道海外有很多大熊猫,但不知道它们竟然大多来自雅安。”

大熊猫以其憨态可掬的形象,应和了雅安作为旅游出发地、休闲目的地的资源属性。睡睡认为,这恰恰是雅安作为休闲旅游城市的最大“卖点”。

大熊猫与雅安的故事可以追溯到150年前。

1869年,法国神父阿尔芒·戴维在雅安宝兴县邓池沟的神秘竹林中,遇到了被当地人称为“黑白熊”的神奇动物。随着戴维将这只“黑白熊”的标本带回法国,雅安与大熊猫开始逐步走向国际舞台。

“熊猫的宝山圣地”是1990年动物学家乔治·夏勒博士在其著作《最后的熊猫》中对宝兴的描述。他将戴维神父的发现称作一场重要的文化交汇。对任何关心大熊猫的西方人而言,宝兴也因此成为一块圣地。

夏勒认为,正是在这片富饶的土地上,大熊猫走出了它的第一步,从竹林隐士成为了国际明星。据统计,自雅安走出的大熊猫多达18只,占出国大熊猫总数的2/3。

除了“外派”友好使者,雅安还是大熊猫研究和繁育的主要基地。2003年,雅安碧峰峡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成立,标志着该地区在大熊猫保护领域的关键地位。雅安“熊猫故乡”的美誉深入人心。
中国保护大熊猫研究中心雅安碧峰峡基地,大熊猫正在惬意地享受午餐。
雅安不仅是大熊猫的摇篮,更是全球生物多样性的保护热点地区。截至2024年,雅安的森林覆盖率高达65%,被誉为“天府之肺”。同时,也因为这里分布着多种珍稀野生动植物,被学术界称为“天然的生物基因库”。

现在,雅安已然成为全球大熊猫保护与研究的核心区域之一,大熊猫的故事也从此被注入了更多文化和情感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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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萌宠”坐镇,雅安文旅走“新”路

2019年,雅安政府启动了以“大熊猫IP”为核心的“萌宠经济”,一场围绕可爱国宝的产业化布局悄然展开。正是这一战略,为雅安注入了新的经济活力。依托独特区位和自然资源,雅安已经逐渐从川西“门户”转型为中国旅游经济中的“第三极”。

“每个来雅安的游客,都要见一见大熊猫。”雅安市文化体育和旅游局负责人介绍。

每年大熊猫生日季,更会有成千上万名观众在线欣赏“香香”“贝贝”的月饼窝窝头、竹笋蛋糕云吃播。

雅安市第五次党代会明确提出,要“挺进全省全域旅游发展第一方阵”,通过政策引导和资本驱动,全力打造全域旅游“爆款片区”,并在川藏经济协作试验区内构建“文化+旅游”的新格局。

政府激励政策加速景区升级。

一方面,以大熊猫为核心,雅安发展“全域旅游”概念,形成了以碧峰峡、蒙顶山等景区为支撑的文旅生态链。这股“萌宠”风潮不仅助推“熊猫经济”的发展,也极大提升了当地旅游业的竞争力。

另一方面,在碧峰峡、蒙顶山之外,东拉山大峡谷、上里古镇等也正在紧锣密鼓地开发中,1个5A级和22个4A级景区成为雅安强大的文旅资源储备。

一个新的文旅现象是:2024年8月,熊猫绿岛文旅特色消费街区正式开业。这个以文化为内核、以商业为载体、以生态为基底的街区,不仅标志一个文旅综合新业态的诞生,更是城市文旅全面转型升级的重要里程碑。
雅安市雨城区日出。(视觉中国 / 图)

如果说“交通+文旅”“熊猫+文旅”等新发展模式,已成为雅安“文旅+”的核心优势,那“数字+文旅”“影视+文旅”则是雅安文旅发展不容忽视的新赛道。

2019年,中国·雅安大数据产业园建立,五年内吸引阿里巴巴、腾讯等巨头企业相继落户。大数据、人工智能等新兴产业的发展,为雅安第三产业注入了动力,也为这座城市的旅游业提供智能化的技术支持。

凭借优越的自然资源条件,雅安是绝佳的影视取景胜地。2023年10月,雅安成为四川省首家获得“全国影视指定拍摄景地”授牌的城市,更多“雅安元素”在影视剧中得到充分展现。同时,依托大数据产业优势,雅安建成了中国西南地区最大的数字渲染创新中心,为影视后期特效制作提供国产化解决方案。“影视+文旅”融合发展,助力雅安文旅产业提档升级。

游客在中国国家地理·探索极致发现科学艺术影像展参观。(韩毅 / 图)
有分析指出,从旅游业的全面爆发,到数字经济的迅速崛起,雅安已经走在了旅游城市的前沿。尽管这是一个经济总量刚刚突破千亿元大关的地级市,凭着“川藏门户”与大熊猫的最强赋能,旅游经济的爆发式增长,使其成为了中国旅游城市中的一匹黑马。雅安作为国内极少数第三产业在GDP中占比近半的城市,正成为旅游城市的“新极点”。

凭借此,“岩猿与溪鸟,一似过飞仙”的雅安,将在数字赋能与文化旅游的融合中续写新的传奇。

雅安,已经做好准备再出发了。

(文中睡睡为化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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